继《钢的琴》之后,这部《hello!树先生》让我一扫看过《杨门女将》、《鸿门宴》后的恶心感,我再次看到中国电影中的迥异于商业烂片的声音。我相信在《杨》、《鸿》等最终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的时候,这部电影将是一座丰碑。
感谢优酷,感兴趣的人可以直接看片。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zI4Mjg3NjI4.html说点自己的思考。
一、树先生的疯癫史。
树先生疯没疯是个仁者见仁的话题,但我们“天真式”地把树先生解读为疯了,则会为我们带来理解电影的一层境界,就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境界,即通过一位农村底层青年变疯的历史来揭示当下中国现实的丑恶及对于人性的泯灭。这和《狂人日记》中的狂人、祥林嫂的变疯都是一路套数,而树先生的谵妄则更多地令人想起阿Q。
树先生的原本状态:聪明、纯洁、善良、敏感、感情细腻丰富。会去劝解一群孩子打架;喜欢善良的矿工小庄,觉得他像自己死去的哥哥;在放学后的黑板上画一些幼稚的话,借以找回童年的梦;直接而热烈地向聋哑女小梅表达自己的爱意。
变疯的心理基础:童年的创伤。树先生的大哥出去闯荡犯了事被劳改,严厉的父亲大怒之下失手勒死了大哥,父亲也因此可能被判了死刑。树先生因此坚信父亲的鬼魂一直跟着他,监督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自己喜欢的大哥却一直未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使他颇为困惑。
变疯的第一步:同伴的侮辱。在村里那些称呼他为“树哥”的青年们没有人能真正看得起他,无非是拿他打打趣,找点乐子。在同村青年高朋的婚礼上,树先生和村里恶霸“二猪”因为“二猪”开厂占了他家的地而产生不快,“二猪”仗势欺人,要求树先生给他当场下跪。树先生真的跪了下来,遭受侮辱后,树先生说了“活着没意思”的话,开始对世界失去希望。
变疯的第二步:弟弟的殴打。弟弟在城里开出租车,生活应该富裕些。弟弟其实是个好人,接济家里生活,给树先生钱花,实属不易。但结婚那天树先生坚持要弟弟向老板借那辆“皇冠”给自己娶亲用,弟弟只开来了一辆帕萨特,因此树先生骂弟弟无用,两人因此扭打起来,树先生被打晕,醒来后开始精神恍惚。
变疯的第三步:小庄的死。小庄矿难中遇难,树先生在救护车前看到小庄的鬼魂对自己笑。
变疯的第四步:婚姻的失败。聋哑女小梅受不了婚后生活的贫困和树先生的冷淡,离他而去。
变疯的第五步:成为算命“大师”。树先生因成功预测村里会停水而被人们视为“大师”,他通过滑稽的表演使“二猪”给自己下跪,还竟然在矿开业典礼上剪了彩。他或许深深感受到了世界的荒诞和人们的愚蠢,对世界更加失望。
最终变疯:世界变成了红色——他失明了,在村口的大树边徘徊,在日益工业化的乡村周围游荡,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鬼魂。
在其疯癫的背后我们看到种种中国社会令人沮丧的现状:农村人口、土地大量流失,管理散乱、村容破败,城市里婚姻破裂,人们道德堕落、冷漠无知。这些状况我们在《新闻联播》《人民日报》里看不到,而在电影的镜头里却极其深刻而真实,这就是艺术的力量。当看到电影里农民土地被征用,牵着猪羊搬到政府补偿的楼房里去住的时候,我们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愤怒。
二、树先生存在的意义。
扯点假大空的。在人类历史中,曾经所谓的“疯子”和举止怪异的人被认为是神灵的代言人,被人们尊崇。而视他们为“疯癫”、“傻”,要把他们隔离起来,给予非人的待遇,则是近代以后的事情。俄罗斯历史文化传统中的“圣愚”,即认为愚人是圣人的现象则是很典型的。(本观点感谢我俄语系的室友。)不得不提到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的研究,正是我们社会中存在这些被我们斥之为“疯子”“傻子”的人使我们的社会得以稳固,使我们所谓的“正常人”活得心安理得。
然而问题是,这些“疯子”、“傻子”真的是精神错乱,毫无人格可言吗?他们或许就是真正的预言家和我们不理解的圣人呢?他们对于我们社会的感受和评价是最为真实的呢?
回到历史上看一看,多少预言家曾经被认为是疯子的事实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文艺作品中的众多“疯子”形象,都给我们以启示。贾宝玉就被外界视为疯傻。《平凡的世界》中那个总是叫着“世道要变了”的疯汉大家还记得吗?
这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树先生”存在的意义。他才是我们世界上的圣人,他或许比我们大多数人都有着更为完整的人格。通过他,我们要看到自己。
三、超现实主义和现实主义。
这是个伪命题。超现实主义只是个标签而已。超现实主义的背后是血淋淋的现实,超现实主义是更真切的现实主义。然而所谓超现实主义的存在是有意义的,电影中超现实主义文本的存在让我们观影者有更多的想象,受到更猛烈的刺激。
关于树先生的“通灵”。首先说的一点是:你相信鬼神的存在吗?我个人相信。鬼神为什么没有理由存在呢?相信鬼神存在就是愚昧了吗?相信“科学”就使我们的世界美好了吗?没有,反而把我们的世界带入了另一种黑暗。所以,相信鬼魂没错,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鬼神。起码鬼神能让我们更加敬畏自然,尊重他人,知道自己的渺小。树先生就成功地利用了这一点。
所以在观这部电影的时候,相信鬼神的人把它当做现实主义,可以理解;不相信鬼神的人则可以把它看做超现实的文本,认为这种超现实是通过和现实之间的反差突出现实的无奈和失落感,以此具有表现力。
在电影中,穿过山西的原野,透过那萧条的村落,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超现实主义的荒诞的生存逻辑,这套逻辑,最终会摧毁树先生这样的人。然而我相信编剧加导演韩杰是抱有希望的,希望即在于树先生本身。树先生,Mr. Tree,大树就是生命力的象征。虽然在镜头中大树只有枯枝和沧桑的树皮,但来年春天这树还会郁郁葱葱的。
最后狂赞一下王宝强的演技,看着他我老是会想起我们村那位“树先生”。
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街道,灰暗的房屋,灰暗的农村。
一辆宣传车从远处驶来,大喇叭循环播放着新住宅区“太阳新城”的广告语——
幸福生活在不经意间流淌,太阳新城,我心中的太阳!
这个时候,一个修车的男人,从狭窄黑暗的修车地沟里爬了出来。
树,是他的名字。
村里的人都叫他“树哥”。
他的辈分的确也大,要是真按辈儿排,村长能算是他的“六哥”。
树,总是梦见他的父亲,披着个黑大衣,到处找他哥。
树的哥哥,心性自由奔放,思想前卫,86年被派出所当流氓抓了起来。
父亲把哥哥吊在树上打,不小心失手勒死,他哥就这样死在了80年代。
树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哥哥。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来想不起哥哥的脸。
一个农村人的荒诞发疯史
树,并不是一开始就疯了的,他更不是个傻子。
特殊的家庭原因是一个方面,真正悲剧的点在于,其实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想要获得一番成就与自身的好逸恶劳,十分在意面子与骨子里的自卑,这些对立的东西在不断拉扯着他。
他外形粗犷,看起来邋遢又对什么都不在意。
可事实上,他内心细腻,像他哥一样,是个文艺青年。
那年他哥和他爸双双离去,在农村里,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劳动力,无疑是天塌了。
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个弟弟三儿年纪还小,根本指望不上,必定是指着让树来撑起这个家。
可树他懦弱,胆小,却也被逼得要做出个厉害样子。
就像他那不断往空中伸展的胳膊,给别人摆个谱,可终究什么都抓不住,只让人觉得可笑。
小时候的玩伴高朋、忆贫,一个在村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既成了家,也立了业。
一个在城里做了奥数辅导学校的校长,连名字都改了,不再“忆苦思甜”,变成了“德艺双馨”的艺馨。
就连小自己一辈的二猪,如今靠着姐夫村长的帮持,也开了厂子,成了老板。
树有什么呢?
除了那一声“树哥”还有什么?
真当人家尊您,敬您呢?说白了,不就是揶揄您嘛。
连小孩子都敢大声骂他,你算老几啊?
更别说像二猪这种村霸一样的人,表面上夸树哥厉害,实际上就纯粹把他当成个傻子耍,完全没放在眼里。
在高朋的婚礼上,树小心问了一句怎么他的厂把自己家的地给占了,就惹得二猪生了气,让他给自己下跪。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这种没本事又懦弱的男人,就可以当成是个傻子欺负吧。
他如果真的是个傻子也好,起码不会伤心。
可他偏偏是个敏感、自尊心又强的聪明人。
他跪下了,“兄弟,刚才外面人多,哥不对。”
他从不羡慕二猪这种如今有钱有势的人,他羡慕的是艺馨,他想成为的是陈艺馨这种有文化、有教养的人。
他觉得只有陈艺馨是与自己同类的人,所以拉着他的手,讲了自己的真心话,“活着没意思”,流下了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脆弱,尽管他内心渴望被人保护,被人爱,被人尊重,他更加明白,得到的只有嘲讽。
可树他是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没有人来救他,从他失去哥哥和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积极地自救,活着再没意思,他也没有放弃。
纵卑微如草芥,它也把根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就这样长成了一棵大树。
因为修车时弄伤了眼,住院的时候老板把他辞退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护士要给他敷药把眼蒙上的时候,他说“再看会,再看会”。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好像不管有多残忍,都太过珍贵。
在他给二猪下跪道歉后,又没心没肺地跟二猪他们闹起了新郎新娘。
在艺馨不辞而别后,他毅然决然地买了车票去了长春,在他手下干活。
在和聋哑女小梅相亲失败后,他接连给小梅发了几条浪漫短信,最终抱得美人归。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新婚前夜,因为弟弟三儿没借来老板的皇冠车,兄弟俩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差点把整个房子都给烧了。
后来,树就不正常了。
有人说,树之所以疯了就是因为他的弟弟。
因为别人再怎么看不起他都可以,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看不起自己,这是他根本接受不了的。
平日里再怎么受欺负都可以,可在他的大喜日子,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终于可以触碰到幸福的时候,所有的希望与期盼再次破灭,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我却觉得,树疯了,是因为那一场火。
新婚前夜被点着的那场火让他原本被封印的记忆重启,他可能想起来他最不愿想起的事——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在父亲焚烧哥哥尸体的时候,烈火熊熊,他在那大火边,愤怒地掐死了父亲。
因此,才能说得通,为什么树幻觉里看到的父亲都是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而一点都没有因为失手杀死了大儿子的愧疚。
所以说,树的自救从那时就开始了,他保护自己,选择把这段最可怕的记忆彻底埋葬。
火再次燃起之时,树疯了。
他向天诚心祈愿,“哥,你咋就不给我拖个梦啊?我要结婚了,你回来吧。老天爷,给我显灵吧。救救我。”
这一次,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哥哥。
大时代洪流里的小人物
上世纪80年代,那仿佛是个崭新的疯狂的时代。
所有人,都变得年轻。
他们渴望表达自己的情感,想要宣泄蛰伏已久的激情。
大波浪,蛤蟆镜,喇叭裤,脱下色彩单调的衣衫,他们换上了色彩斑斓的衣服,展示着每一个人的个性与叛逆。
顾城与海子,那些诗歌与艺术,人们心中满溢的情感,期待被表达。
哥哥死在那么一个年代,被父亲亲手杀死,也被树亲眼目睹。
父亲杀死的不仅是哥哥,更是扼杀了树心中的那一团火苗。
他不再敢离经叛道,他不断压抑着自己。
90年代很快就到来,越来越多的农村人涌向城市。
人们下海、经商,大家产生了利益意识。
不像80年代时,人人似乎都怀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情绪,知识分子是社会里的中坚力量,他们内心自觉怀揣着使命感,也给了群众力量。
到了90年代,人们很快就意识到,内心的空虚不是什么要紧事,能握在手里的才踏实。
21世纪从此到来,阶级的固化初步成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心也越来越浮躁。
大权在握的村长和村霸二猪只顾自己赚钱,全然不顾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村民反应自己家的房子因为采矿裂大缝了,玻璃震得一直响,村长说,“我们家也不是防弹玻璃,我们家的房子也不是八级防震的。”惹得身边人哈哈大笑。
陈艺馨在城里成了校长,妻子也知书达理,帮自己忙前忙后,他却一直在外面勾三搭四,出轨不断。
他把自己的名字从“忆贫”改成了“艺馨”,可真配得上“德艺双馨”四个字吗?
从前不如自己的,如今一个个都已飞黄腾达,是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赶上的,更别说这些人内心是脏的,也就忍不住想问一句,“为什么?凭什么?”
大时代洪流里的小人物,有的借着风浪上了岸,有的随波逐流只求不被淹死,还有的人注定成为一具尸体,被别人分食。
可树是那种有一口气就能活的人。
新婚之日,父亲的闪现不断折磨着他,他唤回了哥哥的记忆,来保护自己。
他一会疯癫,一会清醒,却还是完成了婚礼。
第二天,他最好的朋友,跟他哥哥很像的小庄突然死了。
树成功预言了21号会停水,小梅却离开了。
这份预言让树收获了别人久违的尊重和称赞。
村里人都说,“天算不如你算,以后全村有事儿都得找你算。”
从前看不起他的孩子们也笑着跟他打招呼,“哈喽啊,树先生,你在给谁算呢?”
树又梦见哥哥了,哥哥让他把小梅接回来,树被吓醒了。
这一刻,他又清醒了。
瑞阳矿业快要开业了,太阳新城住宅区也建好了。
矿业集团为了让村民们尽快搬离村子,在原来每个在户人口五万元搬迁费的基础上,每户再赠送8000元的彩电和冰箱。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弟弟三儿也拿着补偿款带着母亲走了,他们搬进了太阳新城。
树再次受到了刺激,可他身体里的自我依然很强大,强大到允许自己去幻想一些事来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幻想小梅还会回来,幻想他们会一起搬进太阳新城。
二猪和村长来到了他家,给他送来了搬迁费,因为觉得他神神叨叨的算得真准,也想让他给二猪去去晦气。
树胡乱念叨了一通,煞有介事,借着何仙姑的名义,让二猪给自己下跪磕头。
从前欺负自己的人,如今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面前,一雪前耻。
这种快乐和满足感令人上瘾,他再次幻想自己成了村里的大师,连瑞阳矿业老总也派秘书来找他算开业时间,还特别邀请他去剪彩。
可现实依然毫不留情得把他打翻在地。
拆迁证明下来了,所有人都兴奋地向前跑去,仿佛是朝着新生活与希望的方向,他们都将搬进太阳新城,成为一个城里人。
树却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他跟着人群,也想向前走,可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别人的新生活对于树来说,是什么?
刚娶的媳妇走了,老母亲和弟弟去城里住进新房子了,他什么都没得到,全然只是失去。
村里的房子没了,家散了,地也被占了,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根没了。
血色的时代,有人吃人,有人流血。
树只能紧紧抱住那棵大树,那是他自己啊。
人挪活,树挪死,可多年的种种,早已将他紧紧束缚,他早就不是人了。
他看到小梅回来了,大着个肚子,他要做爸爸了。
树开心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肚子,笑得像是一个孩子,对她说,“小梅,咱们搬到新房子里吧,把孩子也生到新房子里。”
“走吧,咱走。”小梅开口说话了。
他愣住了,又咧开嘴笑了。
他知道了,这只是他的幻觉。
他永远走不到新生活里了,因为他是“旧的”,他是“老的”,他是树。
他聪明、又清醒,在这一刻,清醒又聪明得彻底。
他真的疯了,在这一刻。
谁都杀不死他,在这一刻,他选择杀死自己。
抱歉,这种温暖又幸福的幻觉,真的太美好了。
就像是太阳一样。
小时候,村里有个精神病,被他女儿用链子锁起来。那时我们常到他家门前的池塘里钓鱼,于是总会见到这个满面虬髯,黑乎乎脏兮兮的疯人在铁链子画成的圆圈里散步,他一手拿着烟,一手乱挥舞,嘴里七七八八的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有一天,他竟然挣脱了链子,跑到我们学校来,大家见了都吓的四散奔逃,有些胆大的跟随他,见他进了老师的办公室,一向严肃的校长还到饭堂里找了个半块烙饼给他吃。临走时,他在学校的公共黑板上画了一只颇为漂亮的兔子。
后来我知道,他原来是万恶新社会里一名光荣的教师,却没办法养活一堆儿女和老婆,回家之后常常打孩子和老婆,老婆受不住,跑了,然后他就疯了。我常常想,在他精神崩溃之时,他是不是常常会念及曾经的那些美好:和孩子一起嬉戏,牵着老婆的手,跨过一个小水洼……如今疯了,倒好了,没有养家的辛劳,没有不如意的烦心,有的只是属于他自己的,我们都见不到的美好世界。
当树看着眼前那片连绵的村庄时,他放肆的大笑,他眼前见的,可能也大抵如此美好吧。
树的悲剧不是因为他是疯子,而是因为他没疯之前。
没疯之前,树是谁?是树哥!
跳上面的就进城;坐上小庄的摩托车,就去和他喝酒;结婚的高朋,拉树哥去帮忙;三子虽然讨厌哥哥,在他受伤时送了钱,结婚时借了车;省城里教奥数的陈艺馨,也能被他拉着手,要唠唠嗑,甚至还带着他见了自己的小三。这一切说明什么?难道树就是那种任人耻笑,毫无尊严的窝囊废?我不相信。当得知陈艺馨回城时,树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失落的神情,都让他在精神上高过于他周边人。这就是小梅选择他的原因。
树的哥哥被他爸爸勒死了,因为犯了流氓罪(而我们现在都知道,80年代的流氓基本上都是思想解放者),在树的婚礼上,他的哥哥跳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舞蹈,唱了一曲热情洋溢的歌,在如此不搭的情景下肆意狂欢的,其实不是树的哥哥,而就是树,是树的曾经。曾经的树会说会唱会跳会笑,曾经的树无限风光。但是,那个不见笑容,异常严肃的父亲扼杀了这一切。是父亲吗,抑或是其他人?
如今,就只剩下耸着肩膀,摸着脑袋,叼着烟,歪歪的走道,不被人待见的树哥。
如果树的哥哥还活着,这一切又会是什么样?
活着没意思,这是树醉后向陈艺馨吐露的心声。
谁在有意思的生活?是小庄?二猪还是陈艺馨?小庄死在矿上,二猪跪在疯子“树先生”面前求避祸,陈艺馨和老婆闹翻了。在这样变幻神奇的土地上,树的哥哥死在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手里。树的曾经啊,树的美好时光!
洞房时,小梅跨到树身上,而树却像被勒住脖子的哥哥,高潮与死亡同时降临,树随后就疯了。在一切都向貌似的美好转变时,树疯了。他在我们都见不到的世界里,享受他的幸福,那里没有俗世的烦恼。
活着有意思吗?我不知道,也许疯了会有意思。
凡是在农村或者小县城生活过的人看《树先生》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每个村头都有这么一个傻子,他们无所事事,到处游荡,被人调笑。因为跟傻子一起能带给正常人优越感,所以人们也挺喜欢这些傻子,给他递烟,请他喝酒,调侃地叫他**总、**长,他就笑得更欢了。
总是笑着的傻子背后有多少辛酸?他们又是怎么变成傻子的?周围人即便知道一些也并不真正关心,他们的亲人(若还有)也只是觉得丢人。
这就是《树先生》,导演用黑色幽默和诗意的镜头语言为我们讲述这么一个大家都见过的傻子的身前身后事,然后在这个讲述过程中加入导演对周围世界的冷静观察和忧郁思考。
文艺片通常都不是把讲故事摆在第一位,而是讲情绪讲状态,所以需要我们从零碎的镜头中去拼凑故事的完整(如果一定需要完整的话)。树哥是个失败的小人物,那些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一个个混成老板、校长,最不济也有一份工作,有个家。树哥却奔四的人了还耍着单身,在修车铺眼睛受伤失去工作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游魂,游荡在村头巷尾,在张三李四(用树哥的话说不是一辈儿的人)的酒桌上蹭喝酒。就是这么一个多余的人,村里人却“尊敬”地叫他树哥,这在满足树哥小小虚荣的同时,也说明村里人已经把他当成个傻子了,虽然那时候他还没真的发神经。
让我们来拼凑并推测一下树哥的成长历程吧(导演故意把往事讲得七零八落),他们兄弟三个从小活在严厉父亲的阴影下,他爱唱爱跳的哥哥在父亲眼里肯定是不务正业,在一次教训中被父亲失手打死了(有人根据电影中村长妹夫占树哥家土地这事儿,推测树的哥哥是抗拒拆迁上吊自杀的,应该不是,因为树哥说:他哥走的时候跟小庄一样,二十不到,还有幻觉里他哥和他县文工团的嫂子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可以推断他哥的死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这个爱唱爱跳的哥哥的离去以及父亲的绝望(可以想象)让树哥更加孤独而脆弱。
但树哥其实是个内心细腻挺有想法的人,还有点小文采。他和哑女小梅互发短信:“当我们相视的一刻,就是这世界最美的瞬间,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相思是病,相忆是酒,你就像那烟酒搞得我烟不离手,酒不离口”,让我们不禁莞尔)。内心的细腻与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现实的沉重与艰难,反差如此之大,他无能为力,当他跑到长春,试图追随那个他眼里最有文化最能理解他内心的、混成了奥数学校校长的老同学,人家其实也不待见他,他只能扫地打杂,还是个多余的人,同学开着好车闹着婚外恋,花花绿绿的城市不是属于树哥的世界。最终他还是怀着对跟哑女小梅一起生活的美好憧憬,回到了小县城,开始兴高采烈地张罗自己的婚事。
在惨淡现实面前,树哥努力维系着自己的自尊,他总说“还有事儿呢,最近好多人找我”,他也知道他这么个无业游民这么说是在装逼,所以他故意弄个神经质的样子,右手总是夹着根烟,然后胳膊朝后举着像在挠头发,应和着别人的玩笑,也就没人跟他较真儿了。可这份虚假的尊严太脆弱了,随时会被人践踏,当他为刮花别人车子的小庄平事儿的时候,人家根本不鸟他,连他一块儿打;当他酒桌上借酒劲儿说村长妹夫占他家地的时候,人家牛逼得逼到他反而下跪,真的比鲁迅笔下的阿Q还阿Q。树哥心里其实一直清楚,他不是什么树哥,他狗屁不是,是个人都可以欺负他,当他醉酒后拉着那个奥数校长的老同学,说活着没意思,那才是真心话,他不傻。
亲情他早就失去了一半(父亲和哥哥),母亲似乎也活在过去出不来,他弟弟因为家产原因(拆迁补偿嘛)跟他冷淡得很,还因为他哥半癫不傻而感到丢脸,终于,在婚礼前一晚,因为弟弟借不到皇冠车让树哥没面子而爆发的扭打中,树哥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儿甭断了,树哥真的疯了
这个发疯的临界点在导演的镜头下显得那么心酸,树哥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他背着新娘子走错了方向(他貌似开始瞎了),他和新娘子在冷飕飕地雪地里被闹洞房的人百般戏弄,在最让人向往的洞房之夜,树哥却魂游天外,还是小梅自己努力才完成了交合---
现实无法反抗,思想无处寄放,于是就疯吧,树哥不跟你们这些俗人一般见识了,在思想的世界里,树哥就是超人。
疯吧,疯了就不必再去管现实中的冰冷一切,疯了就可以快乐地栖息在树上,像一只鸟一样,疯了就想什么有什么,可以让哑巴老婆说话,怀了他的孩子牵着他的手回家,可以西装革履地上台剪彩,跟老板大谈怎么开发月球----疯了多好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当树哥真的疯了之后却在村里成了个人物,他变成了一个预言家,一个算命看风水的半仙儿,那些曾经戏弄他的人反过来跪在他面前,大把给他钱,求半仙祈福消灾,多么荒谬的黑色幽默!我个人认为影片可以在此处着墨更多一点,凸显这个戏剧性的转折(毕竟全片才90分钟,稍嫌短,而且故事的完整性因为服从情绪化的表达而差强人意)。导演把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树哥默剧般的表演,他沉浸在幻觉中,牵着不存在的小梅的手,孤独地行走在残雪未消的山岗上,一遍又一遍,俯视着充满人间烟火此刻却变得虚幻的小山村
我联想起曾经感动过很多人的《我叫刘小样》中的刘小样,那个真实而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什么能感动我们?无非就是她有思想。而在农村琐细忙碌永远没有变化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的思想无处寄放,她既痛苦自己的思想无处寄放也痛苦自己为什么有思想。
我们跟树哥有区别吗?生活水平的差别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别,本质没有区别,我们也有各自无法反抗的冰冷现实,我们选择了赖活着,俗世生活总在阉割我们这些凡人的思想,我们为了体面生活而挣扎,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某种人,我们只是没有树哥那种勇气或者没有碰到绝望,而让自己彻底去他妈的,发疯而已。
父亲失手勒死哥哥是你无法摆脱的梦魇,村霸二猪逼迫你跪去了残存的尊严,新婚前弟弟殴打掉了你希冀的亲情,你们所有人都朝着城市而去,就让我留在乡村的雪地里孤独而疯癫。
树,本应寓意着绿色的生命、勃发的生机,可电影里的这个树先生,正如东北冬天的树一样,孤零零、光秃秃地伫立在沉默的黑土地上,生活就像雪,看似光明纯洁,却不容分说地把一切都覆盖在寒冷和绝望里。王宝强贡献了从影以来的最佳演出,绝对是影帝级的,当之无愧。
我哥耍流氓,我爸吊死他,我掐死我爸,我爸变神话。生活虽悲催,幸遇聋小梅,她即我天下,老弟骂我傻。华丽丽打一架,我也变神话,说风就是雨,老婆回娘家。凄凄复凄凄,你们都潇洒,活该我疯癫,人格也崩塌。难道我最初,该爱的是他?
模糊拆迁、矿难这类超敏感主题的,是为大家津津乐道的后半程超现实部分;要是一条道跑到黑,本片也恐难公映。影片前后转换得太过突兀,会让很多观众摸不着头脑。但仔细琢磨,在现实和电影同样残酷无解的情况下,让观众跟随主人公一道崩溃了之,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宝强演农民真是像,以至于发布会上他穿的正式些我怎么看怎么不习惯。ps,之后交流会为毛没人提有段他新婚之夜被女上位的剧情,我差点就想举手了都==
如果不是中国电影,在我看来就这样一个逻辑混乱、艺术形态不伦不类的文艺片肯定及格不了。片长不是借口,全半段大量日常生活看似闲笔浪费了太多时间,后来的发疯线含糊不清,爱情线更是说来就来,就连演员表演都显得用力过度。导演想说的太多了,结果都没说清楚,好在一切言之有物,值得一看!★★★
豆瓣什么时候能站直了看待中国电影,这种巨作7分多,是真的跪久了,
看得难受 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小丑
虽然用了一些超现实的手法,却是一部极现实的作品。看完之后,只觉无比荒凉,亲人之间相互仇恨,朋友之间相互利用,夫妻之间相互欺骗,唯一的温暖是树先生和小梅的爱情,但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而正常人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变成傻子,要么变成疯子。
导演有诚意,但看着很难受。【MOMA】
这是一部很难用语言说明白的电影,妄想症?农村农民?劣根性?封闭意义?导演都说了,能明白我用意的不会有几个。大赞的是宝强的表演,我完全忘记了傻根和许三多,他就是活脱脱的树先生。
@MOMA。一部天真的电影。没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幻想电影,男主角从一开始就是疯的。从哪儿疯的也无所谓。但无论如何我反对把精神病诗意化。表演、剧作都显得过度天真,但天真无法作为遗漏和残缺的理由。btw我说这么多是因为这是一部还值得说点儿什么的中国电影。
“神呀,给王宝强一个影帝吧。”——先前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看完电影之后发现这个人是认真的。
绝对是年度惊喜之作!
他尴尬的生活就如同他那怎么摆也摆不对地方的手……
这绝对是8.5分以上的片子啊,能写出这样故事的严肃文学作者,国内没几个。
王宝强真牛逼,演得跟我们村一个人一模一样。
《Hello,树先生》是一部神奇的电影,在中国只有莫言早期小说曾带给我这样的体验,每个有着乡村经验的人,都会被带进一种微妙的现实哀愁里,想起身后一个个神奇无用善良无害的树先生,一身泥星子、酒沫子、火星子味道。所有乡土、人情都在失守,我们这些混迹城市的人在分裂成一个个无所适从的树先生。
不伦不类混乱不堪的东北乱炖。想讲的太多融在一起一件也没表达清,在院线和地下的纠结下选择了类似魔幻现实带有黑色幽默的风格使之成为先天的残疾。叙事和表演的天真甚至做作,让我在看到王宝强被一姑娘给办了时也如某人一样出戏地笑了。不过较之什么国产大片,这起码有心在。
神啊,给王宝强一个影帝吧